夜风习习，小月阁楼，梳妆台前他仔细端详着镜中的自己。细长的眼线，淡淡的眉黛，只是略施粉底，就无比冷艳。轻挑起眼角，唇边若有无的笑意，竟似多了一分邪气，平添几许妖娆，完美至极。
一个淡妆素雅的人影映入镜中来到身旁，手托妆盒轻声道：“督主，让奴婢最后为您画一次眉吧。”
他微微侧身，女子迎上他的目光，波光潋滟，灿若星辰。她竟一时看痴了。
他从女子手里接过妆盒，视线却未从她身上离开，淡淡勾起嘴角，说：“好。”
细细的笔尖触在眉头，凉凉的，却甚是舒服。握笔之人力道掌握得非常娴熟。
女子低垂着眼帘，温热的气息扑在他面上。他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，仍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，像是一座冰冷的石雕。
房间静谧得只闻笔触的摩擦声，还有彼此的心跳。
莫约一盏茶的工夫，女子终于放下了笔，将镜子推到他眼前。
这样一副清冷绝美，却透着阴柔狠戾的面容，便是他了。
人人畏惧权倾朝野的西厂厂公。
雨化田。
“督主不管什么时候，都是最好看的。”
女子微笑着，从背后轻轻束起他柔黑的长发，将官帽戴在上面。
最好看吗……
他心中一哼，这么多年，阿谀奉承的人不计其数。可他心如明镜，多少人对他这张脸咬牙切齿，恨之入骨，无时无刻不想除之而后快。
如今是时候，灭掉东厂那帮臭狗了。
他把玩着一串晶莹玉透的佛珠，漫不经心抚摸着左手食指上一枚精致花纹的黄金指套，好像要数清上面的纹路。
“过了今夜，我便不能护你周全。你可想好了？”
女子莞尔，拿过黑色的鹅绒披风轻系在他颈间，柔声道：“督主此时还说这些作甚。只要是督主想要的，慧容……一定帮您得到。”
握着佛珠的手迟疑了下，他理了理镶金边的袖口，站起身走到门口停住了。
“沙漠多风霜，万事小心。”
女子一愣，忙又惊又喜地答道：“是、是……”声音略带颤抖。
他无声一笑，头也不回走出房门。黑色的披风随之鼓动，竟显出了一丝落寞和伤怀。
再见即是江湖。凶险莫测，腥风血雨。
可皇宫又何尝不是如此？
留住又如何，留不住又如何。不过都是这天下的棋子，何不放任逍遥。
无谓的牵绊，他从前不需要，以后也不会有。
这一道走下去，便只能走到底。
他要得到的是——
天下霸权！
女子默默看着远处逐渐变小的黑点，轻声一叹。
一手遮天，位高权重，却是如此孤独吗？
这样一个人，自负足智多谋的睿智和不折手段的狠辣，将所有人藐视在眼底，永远那么骄傲冷漠，居高临下，没人能看透他的心。
是否也从来没有一个人，走进他的心里？
来日相逢之时，不知是否还有机会共剪西窗。
望君，珍重。